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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决疑十篇 其一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九
赵盾弑君。
仆弑父。
春秋显书其过。
何则楚公子围弑其君郊敖。
子驷弑其君僖公
齐人弑其君悼公
各以疾赴。
春秋皆书曰卒。
评曰。
人之生也。
上有天地。
次有君父。
君父可弑。
是无天地也。
乃生人之大恶。
有识之宏耻。
亦由汉书云律母妻母之文。
圣人所不书是也。
赵盾反不讨贼。
董狐谓为弑君。
仆以其宝来奔。
里革谓其弑父。
斯二者罪名以彰。
仲尼承彰而书耳。
斯三逆者弑君以疾赴。
仲尼非可诬也。
据赴而书者。
不忍也。
故不忍也者。
耻在其中焉。
惩在其中焉。
夫春秋弑君三十六。
其馀之逆。
亦据赴而书耳。
赵孟以无辞伐国。
伯以夷礼来朝。
春秋皆贬之曰人曰子。
何至其罪大者为之隐。
其过小者必以书之。
曰伐国无辞。
专君之命也。
君而可专。
孰有其国得不贬之乎。
若罪大者为之隐。
推亡也。
其罪小者必以书。
固存之也。
知罃赵武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栾城后集》卷七、《历代名贤确论》卷一九、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一一、乾隆《直隶绛州志》卷一四、乾隆《平阳府志》卷三六、乾隆《新修曲沃县志》卷三八、光绪《翼城县志》卷二八
齐桓公存三亡国以属诸侯,其义多于晋文,然桓公没而齐乱,其后不能复伯。
文公子孙世为盟主,二百馀年,与《春秋》相终始。
其故何也?
襄公、悼公之贤,齐所无有,然其所以保伯业而不失者,则有在也。
伯者之盛,非能用兵以服诸侯之难,而能不用兵以服诸侯之为难耳。
文公之后,前有知罃,后有赵武,皆能不用兵以服诸侯。
此晋之所以不失伯也。
悼公与楚争郑,三合诸侯之师,其势足以举郑而却楚。
晋之群臣中行偃、栾黡之徒欲一战以服楚者众矣,惟知罃中军将,知用兵之难,胜负之不可必,三与楚遇,皆迁延稽故,不与之战。
卒以敝楚而服郑。
此则知罃不用兵之功也。
悼公死,平公立
公非悼公比也,然能属任赵武
尝与楚屈建合诸侯之大夫于宋,以求弭兵。
赵武于此有仁人之心二焉:方其未盟也,屈建衷甲将以袭
叔向谋之,叔向曰:「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人谁与之?
安能害我」?
从其言。
卒事而楚不敢动。
将盟,晋楚争先叔向又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
务德,无争先」。
亦从而先之。
此二者非仁人不能。
何也?
人将衷甲以袭我,我亦衷甲以待之,此势之所必至也。
不幸不胜,无可言者。
虽幸而胜,晋楚之祸必自是始。
晋为盟主,常先诸侯矣。
晋未失诸侯,而楚求先之。
苦与之争,楚必不听,晋楚之祸亦必自是始。
然此二者,皆人情之所不能忍也。
忍之近于弱,不忍近于强,而能忍之。
晋楚不争,而诸侯赖之。
故吾以为有仁人之心二焉。
凡晋之所以不失诸侯而赵氏之所以卒兴于晋者,由此故也。
《春秋》书宋之盟,实先晋而后楚,孔子亦许之欤!
武将军薛君墓表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二四、《八代文钞》第二六册、乾隆《直隶绛州志》卷一四、《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三
薛姓居河东者,自唐以来族最盛。
宋兴百年,而薛姓五显。
资政殿学士尚书户部侍郎、赠兵部尚书简肃公,当天圣中参辅大政,以亮直刚毅为时名臣。
绛州正平人也。
有子直孺,早卒,无后,以其弟之子仲孺为后。
然其兄弟五人及其诸子,皆用公荫禄仕,以忠厚孝谨多材能为绛大族。
君讳某,字某简肃公之兄也。
少有高节,仕而不得志,退老于家,以德行文学为乡善人。
君少好学,工为文辞,应有司格,既而曰:「是岂足学也哉」?
乃弃而不为。
其后简肃公贵显,以恩例补君右班殿直
君笃爱其弟,不得已,为强起就职。
居顷之,卒弃去,遂不复仕。
君居乡里,孝悌于其家,忠信于其朋友,礼让于其长老
乡里之人始而爱,久而化,既殁而犹思焉。
君以天圣二年十一月某日以疾卒于家,享年六十有九,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正平县清原乡之周村原。
曾祖景,赠太保
祖温瑜,赠太傅
光化,赠太师
母曰郑国夫人费氏。
子男二人:长曰长孺,今为尚书虞部员外郎、知绛州军州事;
次曰良孺,殿中丞
女三人。
君以子恩,累赠右龙武军将军
夫人郑氏,正平县太君
君卒之若干年,其子始以尚书郎来守是州。
予,薛氏婿也,且嘉君之隐德以终而有后,乃为表于其墓,既又作诗以遗之。
曰:
伊绛之人,其出如云。
往于周原,从我邦君
周原有墓,郁郁其
绛无居人,惟邦君是从。
来以春秋,执事必躬。
邦君在绛,礼我耆艾。
惟父之执,其恭敢怠?
邦君有政,惠我后生。
从民上冢,闾里之荣。
嗟我绛人,孝慈友悌。
为善有后,惟邦君是视。
天台陈司户天瑞字景祥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一、《鲁斋集》卷八
某顷辱下访,不惮数百里之远,意亦勤矣。
宠以长书,示以巨帙,礼甚度,德甚谦,已足以药世俗自满之病。
顾衰耄残息,何足称此?
至于奖誉过情,拟非其等,此则谨不敢闻也。
既而捧巨帙而敬观,以苏氏《古史》为题,占地步以甚阔;
以朱子《馀论》为主,立门户以甚正。
竦然异之曰,大哉书乎!
此近世之所未见也,老眼为之顿明。
尝谓汉当暴秦煨烬之馀,典籍灭亡,太史公作《史记》一部,上出唐虞,下包春秋战国,罗网放逸,黜削稗野,开天下之盲聋。
后世得之如至宝,尊之如圣人,孰敢议其非者?
迁亦自谓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其自负至不轻也。
至本朝欧阳公始讥之,其序帝王世次图,先立一准的,曰孔子定《书》,断自唐虞,所以略其远而详其近,谨其所不知也。
司马迁远出孔子之后,述黄帝以来,详悉其世次,不量力而务胜。
及订其缪,可以发千古之一笑,止以「惑世」二字断之。
苏黄门师欧公者也,习闻其说,亦谓浅近而不学,疏略而轻信,切中其病,其词已激昂,不如欧公之从容温润也。
至于自编《古史》,又叙三皇反加详焉,岂临文之际而忘之乎?
抑不免于务胜而惑世也!
朱子曰近世言史者,惟此书为近理,而学者忽之,止于本纪中提出七章,以订其未醇。
今足下乃用朱子之意,削其世次,益以事实,黜秦伯而不污其纪,降三晋田齐而不作世家,增虞夏商周名臣于列传,而春秋战国之贤亦与焉,别立孔子及弟子传,止于孟轲,斥老子、荀卿于异端。
立义凛然,其用力甚勇。
其地步阔而又阔,复加以正;
其门户正而又正,复济之以阔。
岂非欲推本于经,折衷以理邪?
若以是为识本原而可达于圣贤,则不可必。
识本原可达于圣贤,而后能推本于经,折衷以理也。
然虽非学者之先务,而程子所谓考古今、别是非,亦致知之一端。
今此编考订證,纲目粲然,亦自可以名家矣。
若曰著书垂后,必于名家,恐为计太蚤,而自待太凉。
窃虑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也,此则不敢不以忠告。
某血气既衰,学问枯落,记魄不强,挂一漏万,不足以识足下纂辑之误不误,论议之差不差,姑以愚见疑于《古史》之一二,为足下陈之。
欧阳公《春秋论》辨鲁隐公非摄,如此之明,苏学于欧岂不闻之?
今《鲁世家》一信《左氏》语,岂忘之乎?
苏氏以管仲智有馀而德不足,亦过矣。
当是之时,利欲汩没,人心已亡,其所谓智亦只知得利欲一路,而于天理民彝未尝知也。
愚方病其不足,安得谓之有馀?
独苏氏以管子之书为战国之士假托其名而为之,言治国则以智欺其民,言治外则以术倾邻国,此则非习俗之所能识。
视《国语》全本管子无它语,岂不陋哉?
然犹取内政之制,此为可疑。
夫子之于《春秋》,凡诸国变先王之法度,如爰田、兵甲、刑书之类,悉书之,不应于内政独不书也。
既无其證,何以信于后?
至谓管仲既没,齐国因其遗业,常强于诸侯,此亦诬矣。
苏氏之叙微子也,未免徇左氏、太史公之无识,曾不少悟。
夫子以微子「去之」为殷之三仁,「去之」之「去」是去而隐遁也,岂曰去商而归周乎?
虽无道,必亡之势,是时周犹服事殷也,不应微子遽畔其国,弃宗庙社稷而先降于周,不仁孰甚焉?
设如其说,既追微子,又何为面缚衔璧,衰绖舆榇于军门?
于是时也,武王不以故都封微子,乃封武庚,所以待微子者亦甚薄也。
以愚观之,面缚舆榇,正武庚祈哀请命之态,武王不忍绝其商祀,使复其所,此仁人之心。
武庚俟间倡乱而周公诛之,而商祀绝,微子不得已始出而归周。
周公固知其贤久矣,亟封于宋,《有客》之诗益可想也,「加封」二字且无明證。
此于事理晓然者,莫有辨其诬,是亦不免于轻信也。
至于《孔子传》叙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母讳之,不以告其父之墓,此又何为轻信也?
书圣人之家世而不典如此,何以谓之学者?
合不以正而生圣人,天命必不如是之僭也。
其书告陈恒弑其君之语,谓齐人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是以战国纵横之士待圣人也。
圣人以大义告其君,岂以利害动其听哉?
孔子之归鲁,非求仕也,以为父母之邦,盖将老焉。
此句大胜太史公
其为论也,谓夫子于陈蔡无取焉。
以楚昭叶公之贤,前后六年,徘徊以俟,及浩然归志,犹反于卫者,以须鲁人之招也。
是以世俗鄙夫之意论圣人,与前一语如出两人之手。
又言孔子以布衣养士,著籍三千人,其贤者凡十人而已,岂非轻信乎?
其叙孟子也尤率心,借「不嗜杀人」之句,自发一段议论,又以指习为性为孟子之失。
其论子夏开后世排伪学之端,其意亦所指也。
朱子虽谓其晚岁粗知省悟,终曰旧习已安,未易猝拔,而本原纲领终未明了。
至哉言乎!
今必有以细细剖击之,使后世无惑,则吾之本原方明,而吾之学力亦可以自慰也。
然其议论之差,不胜其多,今不暇条列,更举一二言之。
入春秋以来,郑庄为一大罪魁,天伦荡灭殆尽,而苏氏犹以贤称之,此大惑也。
自是之后,郑国数困于兵,可亡而不亡者,亦有其故。
齐、秦、晋、楚之争伯,而郑居于中,遂为战场。
惟其地为中国之险要,得之者必强,是以两欲得之,而非一国之所能独有也,故虽甚弊而不至于亡。
子产当国而伯业已衰,不然,则郑覆亡已久矣,安能待子产之出乎?
子产之才,人孰不知?
郑国之所以存亡者未易知也。
晋文公不汲汲于得国,在春秋时固未易多得,苏氏遽以王者之事许之,则过矣,岂忘却圣人一「谲」字乎?
悼公频起诸侯之师,以不战困楚,此亦一谲之馀风,恐古之屈人兵者不如是也。
其论乐毅也,不知身自堕于战国之习,所言不根于义理,反指书生之论以为笑,此其深病。
前乎此,齐国伐燕矣,孟子教之曰「反其旄倪,止其重器,置君而后去之」,此则庶几乎王者之事。
齐宣不能用,不足责也,乐毅自谓数奉于君子,而亦不知出此。
既已席卷八百年之积聚归燕,顾乃久徘徊于二城之下,果何为哉?
乌在其为奉君子之教?
苏氏以为智勇相敌,势固然耳,此为实论乎?
凡此之类,岂笔舌之所能既?
足下潜心今古,识见迥特,议论淳正,比苏氏尤为峻洁。
苏氏之传惟《伯夷传》实以夫子之言,此为最淳,其论亦简明,抑扬顿挫,有馀味也。
足下已载其论,而去其春秋两辞,尤见高识。
其间亦尚有些小徇苏处,更望玩索,无急急于成,甚幸。
但名曰《古史要录》,未为正大,盖苏氏门下不是著脚处。
昔司马温公尝编《稽古录》,极为简要,稽古之义亦甚大。
拟欲易为《信古录》,如何?
夫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是夫子之谦辞,此名也;
今此录是录其古之可信者,此实也。
一说,足下别录洙泗师友渊源,所以尊道统,阐圣学,淑人心,扶世教,揭民彝,此举甚善,但不以帝王本纪统之,似失其所以上接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
不若于春秋后自作洙泗师友一门,然后继以隐逸、异端、功利、兵法、刑名、纵衡诸家,如何?
后世封谥不足为圣人轻重,盍去之?
目录中历代诸臣,恐须列其姓名,庶分晓易见。
本中误字脱落,尚亦有之。
荒陋无以复来教,辜下问之勤,不敢不尽所愿言。
程子谓致知用力之方,凡一言考古今、别是非居其次,以读书讲明义理为第一,此正是识本原,可达圣贤之正路也。
足下已幸需次差久,得以究朱子之渊源,一行作吏,此事便废。
愿急急更于《四书》中夙夜探讨涵泳,其中义理无穷无尽。
果能用力于此,则考古今、别是非特馀事耳。
更于应事接物得其当也,出而事君,小则承流宣化,大则谋王断国,真可以阐圣学,淑人心,扶世教,揭民彝,不为虚语矣。
不审高见然之否?
不宣。